读懂日照 | ⑫大口尊陶文:来自五千年前的祝福
2025-01-04 21:39 海报新闻
编者按:
拥山观岚,揽海听涛。五千年前,人们将最古老的陶文刻在用泥土烧制而成的大口陶尊上;四千年前,人们在这片土地建起亚洲最早的城市;夏商时期,东夷文明的火种在这里燃起;从周至今,莒文化在这里生生不息。日照这片热土,滋养了浩如繁星的历史故事。
2023年9月,《山东文化体验廊道故事丛书》由山东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作为《山东文化体验廊道故事丛书》的日照卷,系统梳理日照区域文化,以故事形式呈现日照历史文化发展轨迹,讲述日照故事。今年是日照成立地级市的第35年,这座年轻的城市,正从历史的根脉中,生发出新的繁茂枝叶。读懂历史,方能更好书写未来,即日起,大众网日照推出“读懂日照”系列,陆续刊发日照历史文化故事,助力日照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2025年的元旦,日照再度因为迎日活动“出圈”。作为一座将太阳写进名字的城市,日照“追光”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前,莒县陵阳河畔的大口尊上的古老文字符号:“日云山”。
上部如日初升,中部似云气缭绕,下部是连绵的山脉,这个被释义为“旦”字的古老字符,是大汶口文化中晚期的见证者,比甲骨文还要早1500年,将太阳与这座城市的渊源推到五千年前。
与“日云山”一同被发现的,还有一批陶文符号,记录了五千年前的莒地文明。
提起这段文明史,要从几个“炮弹”的有趣故事说起。1960年的春天,莒县长历干旱,直至夏天,陵阳河区域发了大水。时任陵阳乡文书的赵明录,给莒县文化馆的苏兆庆打来电话,告诉他河水里冲出了三个“大炮弹”。苏兆庆前往现场,发现冲出的是三件筒形陶器,下部有一个尖头,真的形似炮弹。洗刷干净后,发现器身刻有符号。
可是那时的莒地文物工作者,并没有意识到这几个“炮弹”对中国文明史的重要意义。也因此,有了“错失美名”的遗憾。1962年夏季,苏兆庆陪同省博物馆的王思礼、张学海先生去往陵阳河遗址考察,当时沭河木桥面上的水并未退去,仍直没到大腿深,三人互相牵着手前进,仍有随时可能被冲到桥下的危险。事后想来,令人一阵后怕。经考察,省里两位先生分析:“陵阳河的文化遗存比山东典型龙山文化还早,是山东又一新的文化典型”。随后进行了试掘,挖了五座墓葬,因资料少和认识不足,未能及时公布,后来先公布了大汶口的报告,故这一新的文化被命名为“大汶口文化”。后来张学海先生说:“陵阳河遗址是最早发现的大汶口文化。”
事实上,直到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苏兆庆带着这三件文物去北京参加全国出土文物展,他将这几个高约50厘米、口径30厘米、壁厚3厘米、总重约200斤的器物装进箱子,胸前挂一个,背上背一个,手里提一个,活像逃荒的难民,彼时作为发现者他仍尚不知道这三件文物的核心价值。参展期间几件陶器迅速引起国内外有关研究者的注意,陶器上的刻符引起学者广泛的讨论,“大口尊”的称号得以正式确立,那时莒县的文物工作者才知道,原来这几件大水冲出的“炮弹”,是承载五千年文明史的珍贵遗物。其中刻有“日云山”符号的灰陶器,更在日后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是研究中华文明起源的标志性文物之一。
三件文物在京展览期间,得到了专业学者的关注及重视。吉林大学教授、古文字学家于省吾将大口尊上的“日云山”符号解释为“旦”字。“山上的云气承托着初升的太阳,其为早晨旦明的景象,宛然如绘。”因此他认为,这是一个原始的旦字,也是一个会意字。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古文字学家唐兰先生也肯定了陶文为原始文字,他将莒县大口尊陶文解读为“炅”字,并以这种文字可与其他地区遗址相呼应为据,认为这种文字已经规格化,是较进步的文字了。
2011年,陵阳河出土的大口尊刻符,入选为人教版《中国历史》课本(七年级上册),书中指出:“有学者认为,它是‘旦’的意思,这种刻画符号,就是原始文字。”
这是莒县大口尊刻画为文字起源说法得到有力认可的又一佐证。
1979年,山东省博物馆和莒县文物管理所对陵阳河遗址开展联合发掘。这次发掘中,还有一个“洗手得宝”的故事。
发掘工作从4月3日开始,至4月30日已清理墓葬五座。由于墓葬全压在河沙下面,探查极为困难,陷入僵局,队员们普遍心情低落。5月2日,省博物馆考古队员王树明单独决定:“以没有文物为由,要打道回济南府。”当时,苏兆庆写信给在济南开会的王思礼,王思礼接到信后去找省博物馆馆长张学讲明情况,张学馆长决定对陵阳河遗址的发掘继续进行。
5月9号中午收工后,苏兆庆和省里的赖修田在河边走着,无意中发现一块埋在泥沙里的陶片——这块陶片就是大口尊的陶片!苏兆庆兴奋地说:“找到了!”他用手去拿,没拿动,他因此判断:“如果在沙里就拿出来了,拿不动就说明它在泥里。”两个人的高兴劲就甭提了。因为已经收工没有工具,俩人徒手将一块4.5米长,3.8米宽,10厘米的深泥地扒开,手磨破了,流着血,也不知道痛,当时两个人都非常激动。这一趟河边“洗手”的经历,就是陵阳河6号墓出土的经历,6号墓是大汶口文化时期最大最丰富的墓葬,激发考古队趁热打铁,进一步探察发掘的动力。通过这次发掘,总共清理45个墓葬,出土2800多件随葬品。既解决了“陶文大口尊”的地层关系问题,“成套酿酒工具”“陶质牛角形号”的发现,在我国史前考古发掘中也是首见。在大朱家村、杭头等地,也有陶文的出土,这些陶文总数有数十个,对应汉字的萌芽阶段,引起研究者广泛探讨。
殷墟发现的大量甲骨文,被认为是中国最早的成熟文字系统。这些比甲骨文还早1000多年的图像古文,被认为是中华文字更古老的源头。陶文的刻画,是人类在结绳记事之后,在长期生活中对自然景观及生产活动的记录及描述,在当时虽然还没有形成系统性的文字,但已可构成零星可解释的会意单字,这些刻画是早期人类生产实践智慧的产物。最初发现的被于省吾先生解释为“旦”字的陶文,即启发了陶文发掘参与者苏兆庆先生,由此联想这是指日出之巅的景象,是陵阳河人判断春分、开始春耕的记实,后来的苏老等学者都曾多次去山头、陵阳河道等实地探察,他们相信这些古老字符里饱含着先人劳动的智慧。
如今这些大口尊作为大汶口文化晚期的见证,静静存放于莒州博物馆,接受游客的观摩和赞叹。每一处刻痕,都是文化的传承。这些刻痕组成的文字穿过五千年的长风,回荡着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悠久芳韵。
“旦”为日出之意,在这五千年中,太阳在每一日如约升起,照耀璀璨的人类文明,照耀厚实的莒文化的故地。五千年前的文字仅有雏形,这雏形激荡起古文字学家、美术家、史学家的心魄,引起激情讨论,五千年后汉字已老幼皆识。二十世纪的文物工作者以身作则、艰难探索,而如今文物保护观念已更加深入文博人心中。在今后的岁月里,如同手上方寸间的汉字将永恒传承,“陵阳河”的太阳仍将闪耀。
资料来源:《山东文化体验廊道故事丛书·下编 日照历史文化故事》
编辑:贾小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