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磅推荐|济南，春天没有限量版（大散文）

作者 崔洪国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这是当年柳永形容的东南形胜，三吴都会的似锦繁华。没有限量版的济南春天也是一幅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是十里长廊的风景画。

——题记

一

前几天的一个早上，我坐车到千佛山南路站，下车后顺着千佛山南路那个大坡途经舜耕路去单位。天气晴好的时候我经常走那个路线，那个地方海拔高，身后是连绵起伏的千佛山和佛慧山，从旅游路上能看到远处的山东大厦和绿地中心高高耸立着。晨光熹微，山和楼浓缩了泉城的轮廓。那些历史和人文的叙事就在这山与楼之间的风景和烟火中随着时光的流转睡了，醒了，来了，去了。今天的还在目睹着，到了明天就成了今天的留痕。很多的风物虽然年年岁岁相似，我们也曾留了很多的影像，但还是很有些差异。就如这泉城的春天，今年就没有了限量版，从春节那会，到处是红似火，到处是绿如蓝，到处是人如潮，与往年就截然不同了。

从千佛山南路大坡经过的时候，我经常会看见早晨的那一缕金光。太阳从梦中醒来，掬一捧春潮洗过了红润的脸，用春风递过来的漫山遍野的红绿织锦擦一把，就精神焕发，光芒万丈了。一年四季，早了6点多，晚了也就7点多，从千佛山路口眺望的山东大厦和绿地中心就披上了金色的盛装。千佛山的那尊大佛也辉映在万道金光中。那是这座城市一天的开始。所有的忙绿和穿梭随了那道金光，逐渐丰富和灵动起来。这次经过千佛山南路的时候，我是想寻找好奇一样寻找春天的。经过了一个漫长的寒冬，对春天早就充满了梦想与期盼，虽然时序还早，毕竟那些早春的花和树已经有些迫不期待了。

那天早晨，我第一时间看到了在千佛山南路的南侧山体上正次第绽放的连翘和迎春。每年，她们和那些柳树一样是泉城第一批报春的使者。春天的潮水和海边的涨潮一样，在风平浪静的日子里，那些潮水是随了潮汐的规律很有节奏，舒缓地向着岸边席卷着，涌动着。这春潮呢，也是在阳光温煦，春风温柔的日子里，先探头探脑尝试一下你的包容和受纳力。不经意间，一根柳条就绿了，虽然还有些粗糙，不是那么纯粹，但也向你传递了春天的讯息。或者一朵小花，从哪个墙角的角落里就绽放开来，看见你从早晨的春光里走来，她们就舒展开美丽的容颜，与春天的遇见从与这些花儿的邂逅就开启了美妙的行程。

那些连翘和迎春开得还很疏落，有的在一根枝条上就那么一朵，有的三四朵在料峭的春寒中簇拥着，像抱团取暖。那些花的枝干在零星的小花中间显得很是突兀，好像还没有从春寒中醒来。很多植物的这些特点很让人惊奇，没有叶，枝干好像枯萎了一般，一阵春风卷过，挂在上面的那些花骨朵就惊艳地开花了。想必是那种力量和生机早在植物的躯体中就恒久蓄积了，只是我们肉眼没有觉察到，地气一上来，春天的气息一到，那种力量就勃发了，就从眼见的花开释放和舒张了起来。我走过的时候，那些枝干都毫无生机，那些连翘和迎春花一朵一朵散落在枝干和山岩之间，有的还羞羞答答，在早晨的阳光中显得娇艳柔弱。那种神情想是在等待你问她们是连翘还是迎春呢，是春风把她们唤醒，还是那些从千佛山南路过往的行人和车辆惊扰了她们甜美的梦。

二

济南的春天来临之际，那些连翘开得最早，是泉城人迎来的第一波绽放的春花。稍后就是和那些连翘丛生在一起的迎春了。虽然喜欢花，但我对连翘和迎春向来分辨得不是很清楚。都密密麻麻在山岩和绿化的山路边丛生着，都是轻微的黄色和淡淡的清香，枝干也颇相似，而且都在早春里先后向泉城人报到，所以也没有多少人去较真非要辨别是迎春还是连翘。妻子爱花，而且识花，是她告诉我：“每年的连翘开得早，迎春开得晚。连翘花瓣是四瓣，开放后是向下垂，枝干是向上生长的。迎春花是六瓣，花瓣向外伸展，枝干是向下，向四周生长的。虽然都是黄色，但是迎春的黄比连翘要艳丽。”从妻子那里普及了连翘和迎春的知识，到外面的山野间去拍了些照片，辨识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呢！早晨从我住的楼下已经开放的迎春那里拍了几张，细看了一下，真是六个花瓣，在明媚温暖的春光里发着澄黄的色泽，成为渲染这个春天最早最亮丽的色调。

虽然同样是春天，但今年的春天真得与去年迥然不同了。去年的春天还是限量版的，去年的春天来临的时候，人们开始摘下口罩，走出户外，卸掉了新冠的负重，推开了压在心头和胸口的阴霾，过了一个不忧郁的春天。但是很多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放开，有的是凭证出入，有的是持卡进入，很多人在春光明媚的青山翠谷排起长龙，还是履行着必要的扫码检测等繁琐程序，有的地方虽然掀起了盖头，但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让人相见时难别亦难。

今年的春天不一样了，今年的春天没有了限量版，区域有了更多的放开，社会有了更多的包容，生活有了更多的精彩，遇见有了更多的风景，我们触目所及有了更多的春暖花开和面朝大海。今年的春天是以花海和人潮的汹涌，自由的呼吸、行走和奔放走入寻常人烟火生活的。从春节那会，我就感觉到这个没有限量版的春天带给人们的与众不同了。今年的春节长假我是在济南度过的。从大年初一开始，我就先后去了护城河、趵突泉、大明湖、宽厚里、千佛山、百年老商埠和百花公园。春节那会感受的是过年的喜庆气氛，真正自然的春天那时还在路上，在二十四节气里要等到雨水和惊蛰、谷雨前后。春节时候春天的气息还很微弱，有时还是春寒料峭，春暖乍寒。春天被那些汹涌的人群带着势不可挡的节奏。

时间刚过去不久，我还记着千佛山的“宋朝”游园庙会上重又聚集了摩肩接踵的人流。登山祈福的顺着一级一级的台阶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山脚一直望到半山的历山院。那些小吃摊前更是挤得水泄不通。一杯果茶，一块老面包，一块黄家烤肉，一边拥挤着缓缓行进着，一边饕餮着那些可口的美味和美食。大观园和老商埠是浪漫开始的地方，在网红打卡点，一对一对的年轻人以那朵美丽的玫瑰和后面厚重的“济南”为背景，许下今生今世对彼此最美的期许和诺言。

三

从那时起，我就感到了济南的春天取消了限量版。脚步能丈量，眼睛能看到，灵魂能抵达的地方，都友好地向人们打开了封面，扉页上写着“春天”两个字，彼此深情地拥抱和互动中流淌的是春天的歌舞和春天的故事。“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这里有红花呀，这里有绿草，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天地间荡起滚滚春潮，征途上扬起浩浩风帆。春风啊吹绿了东方神州，春雨啊滋润了华夏故园。”好久没有那样放开歌喉了，在这个注定取消了限量版的春天里，我从春节那会就每天吟唱着春天的歌谣和故事，走进了这最美的泉城三月天。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这个没有限量版的春天的故事，是以春水、春风、杨柳和春花为元素和背景开始叙事的。三月的一天，我经常光顾的明湖和天下第一泉在似曾相识中寻找别有风味的春天。淡净的天空蒙着一层薄薄的春纱，映在明湖的碧水上就着了一些水墨画的色彩和江南烟雨朦胧的味道，虽然天并没有下雨，但的确是有了一丝江南三月的风雅。因为有了一些花在盛开，春天最早的信使，那些柳树已经不是最夺人眼目了。

但那种从各个角落透出来的绿还是让人心旷神怡。“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那些绿在岸边的一棵垂柳上盘旋垂下的时候，真得就如婉约的清照，坐在明镜如水的梳妆台前，梳洗打扮着，迷离间，我仿佛看见了她一根一根的秀发随了春风在轻轻飘逸。“万条垂下绿丝绦”，风吹醒幻觉，那是无数的柳条在随风摇曳，一棵一棵的柳树沿着明湖的小桥流水散落开去，那些绿就汇入到明湖的浩渺烟波中，荟萃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你看，这些柳树有柳条垂下的，一直长长地垂到水面，还有那边那些，柳条短，不是下垂的，就向着四面八方铺散着，咱们老家的柳树都是这样的。”我在想清照的时候，妻子看着远处那些短条的柳树，想着故乡的烟火和柳树，和我一样，想着这个没有限量版的春天可以游目骋怀，无限想象的诗和远方。

“鲜明恰似春花好，不似春花耐得风。”没有了限量版的春天，春风可以无遮无拦地吹遍天涯海角，更别说这一座城了。那些争奇斗艳的花，除了装点着每个春天的色彩，还以主题和主角给人们每天的生活充盈着与冬天完全不同的惊艳和新奇。早春的人们，需要祛除寂寥，那些花就用你意想不到的红橙黄绿打开你的心扉，那些寂寥很快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所到之处，是那些满面春风，满脸微笑的人们在一束一朵的花前吟咏着、歌唱着、对语着，心中有一万种的想法把自己融进那片五颜六色中。明媚的春光里，你需要新的味觉体验，徜徉花海，你的味蕾就不知不觉品味到了那种淡淡的芬芳和弥久不散的清香—是柠檬，是桔子，是绿茶，是清酒。人间至味是清欢，应该是所有关于春天的味道，是没有限量版的春天的清淡，清新和清香。

四

春天济南的花开是一茬接着一茬，踏春赏花的人也是也是一波接着一波。往常的几个限量版的春天，因为处处受限，也拘囿了人们赏花的那份热情，很多人到了花开的地方，隔着远远地望，兴致也是索然无趣。有的就索性等到所有的花都开了，一起去看一次看个够就行了。踏春赏花需要的是缓缓行走，慢慢品悟。今年的春天没有了限量版，所有关于花的逸闻趣事，花开花落，花期长短，花色花香都为人们打开了无比广阔的视野和空间。第一波花开了，有迎春、连翘、碧桃、玉兰、梅花。“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在没有限量版的春天，那些花开得气象万千，气势逼人，势不可挡，用妻子的话说就是自然自由的绽放，是你想阻拦也阻拦不了的。明湖的小桥流水之间那些碧桃还是稀罕之物，到了天下一泉的趵突泉，就是移步换景之间花开万朵了。

那样的花如果一树一丛的拍照是没有特效的，只有拉近了镜头一枚一枝特写，有时偶尔一缕风过，正好那一束怒放的碧桃包裹在一个虚化的背景里，既鲜艳夺目，又风韵独具，是最有辨识和特色的。不用专业的单反，用手上的手机，耐得住心神等那风过树梢，赶紧按一下，就进入手机图库了。如果你有耐心，每天都去想去的地方，都会看到气象万千和花海如潮。倘若第一波错过了，过不了几天你再去，那些之前还是待放的含苞，此时已经精彩绽放，仪态万方了。这第二波，紫叶李、郁金香、海棠就又陆续登场，接续演绎这个城市春天的第二幅华美篇章了。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这是当年柳永形容的东南形胜，三吴都会的似锦繁华。没有限量版的济南春天也是一幅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是十里长廊的风景画。就说那些泉城人家，在春天取消了限量版以后，都涌到泉城的护城河、大明湖和大街小巷了。护城河和明湖是那些画舫的天下，出行自由的人们选择了坐上那些雕龙绣凤的画舫，一路欢歌，一路迤逦着，从云树绕堤沙的护城河就驶入了碧波清澄的大明湖。在明湖的司家码头，我看到了无数南来北往的人们在码头拥挤着，船上的等着下船，船下的等着上船，船的一侧还喷绘着“杠赛来”“楞好玩，这里”，是地道正宗的济南范和济南话，那声音，待你坐上船，就随着你的聆听和灵思在这美丽的春光里漫漶开了。

当然了，没有了限量版，这种漫漶自然可以抵达你想抵达的无穷近处和远方。近处还有那一辆一辆很有民国范的洋车，那是从去年的国庆开始在济南的大街小巷流行起来的游览花车，打扮的花团锦簇。主人也很热情，待你坐稳了，就载着你优哉游哉地从鹊华烟雨的牌坊驶向宽厚里了。远方呢，远方就是倒影在明湖中的千佛山，就是更远处的连绵群山，就是那首正风靡流行的春晚歌曲《上春山》中你想去的每一座山—“春风得意正少年，我上春山约你来见，我攒了一年万千思念。今天原是平常一天，因为遇见你而不平凡。”

五

对了，在这个取消了限量版的春天，还有一件值得书写的事情就是山大和山师校园对社会开放了。也就是在限定的时间你我都可以自由出入了。山大是我读研究生的母校，我记得洪楼校区那些可以环抱的参天大树，在校园里枝繁叶茂地蓊郁着。读研那会，不在图书馆和教室，我们就在那些大树底下，说着你爱谈天我爱笑的光阴故事。在校园还没有开放的时候，我去过洪楼两次，每次都是隔着大门和栅栏墙向里面张望片刻，每次都是心潮澎湃。去年11月的一天，山东省写作学会在山师召开年会，我有幸参加，那一天我长久的徜徉在山师校园里。那时不知道校园何时对外开放，只想在片刻之间也要把那种沉潜厚重的学术气氛吸纳进自己的心中和胸中。

高校虽然是象牙塔，但更具有社会属性。大学之所以大，更多在于面向社会开放的那种自信和包容，大学之所以能开学术风气之先，就在于其具有的那种海纳百川的自由和博大。当年的西南联大在那样的环境和情势下，都自信从容的敞开着胸怀，从来也没有小院高墙，依然出了沈从文、汪曾祺等那么多的大师。如今新冠带来的疫情早已成为风烟过往，没有了限量版的济南的春天也已是旧貌新颜，焕然一新。山大和山师校园对社会的开放不是应景之举，是应时之举，是人心所向，是山大和山师送给这个没有限量版的春天的一份厚礼。

想好了，过几天，泉城花海的第三波，樱花和紫叶李开放的时候，我也到山大和山师去凑个热闹，寻找旧事记忆的同时，看能否在似曾相识的建筑留痕和如梭光阴中找一个C位，留一组影像，回来后写一些关于山大和山师的文字，题目就是：山大，山师，在没有限量版的春天开放。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

特别声明：本文为“海报号”作者上传并发布，仅代表该作者个人观点。海报新闻仅提供信息发布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