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风筝记忆丨朱晓梅:三月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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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吹在脸上的风渐渐有了暖意,风筝便悄然登场。
杂花生树,群莺翩飞,与之共舞的,还有那些五彩斑斓的风筝。
最简易的风筝,不过是一张作业本纸,裁出两条细尾巴粘在纸上,另一端穿根棉线,拎着线奔跑,风筝在身后追,发出哗哗的响声。那时的作业纸薄且白,风筝飞起来像极了低飞的鸢,那首诗就越发清晰:“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然而,这样的瓦片风筝却遭到了哥哥的嫌弃。他找来大白纸,精心绘制成彩色蝴蝶,削了小竹篾做成蝴蝶的骨架,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木拐子,又偷了母亲一大团棉线绕上去,兴冲冲地对我说:“周末去二中放风筝!”
二中位于县城最高的坡上,操场宽敞开阔。像有约似的,百十来人聚集在操场上。不一会儿,满天的风筝便飞了起来,巨大的蜈蚣、俏皮的孙猴子、伶俐的燕子、威猛的老鹰,在空中你追我赶,好不热闹!我们的彩蝶风筝,也淹没在这片万紫千红之中。哥哥不停地放线,风筝越飞越高,高得我仰着脖子都望酸了。
后来读到鲁迅的《风筝》,看到“伸手抓断了蝴蝶的一支翅骨,又将风轮掷在地上,踏扁了”时,我对着哥哥笑了。哥哥早已不做风筝,我们不放风筝的春天,也已经很多年。成年的我们,忙于生活的琐碎,忙于养儿育女,再也没有了那份闲情逸致。那几年,春日里,我们还会去郊外挖折耳根、野辣椒,摘清明艾。当市场上出现它们的身影时,我掏钱的动作格外爽快。看花、踏春、吃春,这是我对春天的最大敬畏。
小女年幼时,缠着要放风筝。街市上有许多卖风筝的摊位,她踌躇了半天,终于挑选了一只蝴蝶。我们带她到野外空旷处放飞,她拿着风筝跑了好一阵,松开手,风筝稳稳飞了起来,扶摇直上,有“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自得。她又跑到她父亲手里要线轮,摇着手柄,看着蝴蝶风筝“跋扈挟风鸣”,又闹又嚷。一片片黄花盛开,有白菜花,也有油菜花,像燃烧的火苗,将春日烤得热烈。
女儿长大后,在外省工作。大年初五就要返岗,大半夜,她坐在车后座发了张水上独自漂泊的表情包。她的父亲,眼眶湿润了。《红楼梦》里,黛玉的美人风筝断了线,宝玉将自己的风筝线剪断,让风筝与黛玉的风筝做伴去了。我看着女儿的风筝线,剪刀是剪不断的。她走得再远,也是我的风筝;我再大的岁数,也是母亲的风筝。八十多岁的老母亲每每做了清明粑叫我拿,我兴高采烈地前往,母亲也兴高采烈地说:“多拿点,我包了腊肉馅,好吃着呢。”拎着清明粑回家,夜已深。夜空中,有隐隐的红灯,高而远。我以为是飞机,丈夫却说是夜光风筝。原来,不知不觉间,风筝已经“筝筝向荣”了。在我所不知晓的岁月里,童年的风筝已经变成了“百变小樱”。
突然想起《三月三》那首歌: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带着我的思念和梦幻,走回到童年。记得那年三月三,一夜难合眼。望着墙角的风筝,不觉亮了天……
哼了一段,发现忘词了。丈夫紧紧拉着我的手说:“春天来了,明天去乌木广子村看桃花海,赴桃花宴,把美丽乡村转一转。”
广子村是乡村振兴示范村,是远近闻名的打卡地。春天来了,那里的龙虾又该肥了,还有风筝,在等风来。
(作者:四川省大竹县竹北学校 朱晓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