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王”传奇

2024-06-30 09:40   大众日报

  □ 逄春阶 杨学莹

  他做的风筝伴随着神舟十一号飞船和天宫二号登上了太空;他的风筝成了天安门广场新中国成立60周年大庆游行方队里的显眼元素;2024年第41届潍坊国际风筝会上,他用风筝讲“一带一路”故事,153个国家的标志性建筑图片与旗帜,串成199米长的巨龙呼啸升空,在天际绘出瑰丽的风景。因为痴迷风筝,他还有一段温暖的爱情故事——

  拽不断的风筝线

  要不是那一天的那一刻,要不是在哈尔滨的兆麟公园,要不是那只风筝落在了树空里,26岁的潍坊小伙王永训和18岁的东北姑娘张勇就不可能目光对视,擦出火花,喜结连理。

  风筝线有这么神奇吗?

  那是1998年夏,王永训坐着绿皮火车到哈尔滨举办风筝展览。本来,他胸有成竹,打算和兆麟公园合作搞风筝展和放飞表演,帮公园揽客,靠门票分成,加上卖风筝,一个月赚它40万元。没想到,8月中旬,松花江涨水,当地人开始筑坝抗洪,人心惶惶的,哪有人看风筝?王永训带去19个工人、一堆展品,在哈尔滨待了1个月,算算吃住行,赔了14万元。

  有天中午11点左右,心情沮丧的王永训来到兆麟公园的小湖北侧,放起了一只硬翅沙燕风筝。这是王永训用心扎制的精品,长宽都是1米,在沙燕的翅膀、腰节和前胸、尾羽等处加上了蝙蝠、桃子、牡丹等吉祥图案,寓意着美好的愿景。

  一看风小了,王永训收线把沙燕往下落落,一落落到了树空里。

  “公园有游乐设施,还有些植被挡着,我看不到风筝了,就边收线边往那边走。走着走着,我试着,那边怎么有人拽线啊,就跟咱钓鱼,鱼上了钩似的。这根线是漫着石头过来的,我顺着这根线走过去,一看,一个小妮儿在那里拽风筝线。专业风筝线特别结实,通常男的能拽断,女子拽不断。我拿着线,把风筝解开,问她要不要,她说不要,脸一红,跑了。从那,再也没见面。”王永训说。

  26年后再回忆,记忆有些模糊了。张勇说风筝好像是个大蝴蝶,很漂亮,翅膀总长1米左右,挺大的,手画的。“人家的风筝,咱怎么好意思要呢。”

  那时手机还没普及,也没留电话和其他联系方式,王永训和张勇这相隔1500多公里的一对萍水相逢的青年男女,怎么又走到一起的呢?

  2024年4月19日,潍坊第41届国际风筝会暨2024潍坊风筝嘉年华开幕式那天,我们跟王永训简单聊起了这个美好话题,他说要参加国际风筝联合会大会,等再找机会慢慢聊。

  20日,国际风筝联合会第四届一次执委会在山东潍坊召开,王永训被聘为裁判与技术器材委员会副主任。此前,他还担任着中国风筝协会副主席、潍坊风筝产业协会会长等职务。王永训笑着说,这都是放风筝放出来的官儿。

  快近中午,我们在世界风筝公园万人放飞现场又看到了王永训,他正在忙活着将一款“汽车”飞上天。看着他满头大汗跑来跑去的样子,我们不忍心打扰这个远近闻名的“风筝王”。

  恨不得把自己飞上天

  “纸花如雪满天飞,娇女秋千打四围。五彩罗裙风摆动,好将蝴蝶斗春归。”这是200多年前潍县县令郑板桥笔下的王永训家乡的风景。

  潍坊风筝早在明代就已成为商品,至清代乾隆、嘉庆年间更有了相当规模的风筝集市。潍坊风筝节起始于20世纪30年代,正式的潍坊国际风筝会则始于1984年,是中国最早以“国际”命名并吸引众多海外参与者的地方节会。

  40年的风筝会,让潍坊成了能让一切飞起来的地方。

  王永训1972年生在潍坊坊子区马宿村(现属潍坊高新区),祖辈务农。他记得每到过年时候,父亲扎纸马,用秫秸编,用白纸糊,那么精美的纸马,年除夕就烧了。大人在做的时候,王永训幻想着这些纸马能飞,他为烧掉的纸马感到可惜。

  20世纪70年代,孩子们没多少玩的东西。看人家放风筝,王永训也想放,没有怎么办?就自己做。做又没材料,骨架用高粱莛秆扎,表面用装水泥的牛皮纸糊。水泥袋子里层脏、外层脏,中间两张干净点儿,就用它糊。“牛皮纸用糨糊很难糊,太硬了。心急嘛,没办法就使根针,把牛皮纸缝在架子上。放吧,它‘迷楞迷楞’地飞上天,‘嘣’地下来了,扎坏了,放不起来。这怎么弄啊?放了学,拔麦苗,把麦苗绑起来当尾巴。风大,线断了。改用绑黄烟的线,一根绑烟线也就是六七米长,一节一节地接起来,上面全是疙瘩。这个线是棉线,棉线不结实,看着挺粗。最后呢实在不行脱下鞋来,拴只鞋上去。上去之后,下边又太重了,在天上晃啊晃啊,就是飞不高。那时不明白风筝起飞的原理呀。”说起小时候对放风筝的痴迷,王永训非常投入,一脸幸福。

  到了1989年10月,不再念高中的王永训,出了校门就来到杨家埠,也就是现在的民俗文化大观园。杨家埠风筝厂是个村办企业,建于1986年,1984年潍坊开始搞风筝会,这个小厂算是应运而生。在这里,王永训开始真正接触风筝这门技艺。

  他干了一年“扎工”,先从扎低档入门,后被选拔扎高档的。再转入画工车间,去学绘画。1991年,他辞职了。

  “因为不挣钱,一个月几十块钱,不够花的。那几年我母亲身体非常不好,再加上男孩子做风筝,咋看也不是一门好手艺。我进厂时全厂90多个人,只有五六个小伙儿,大部分是女孩。”王永训说,“离开风筝厂,我干起了机器加工。学开车床、学机械制图。这些手艺,对我后来做动态风筝、花灯都有帮助,风筝、花灯、机械完全融合了。我觉得干任何一项工作,只要用心去学,用心去做,最后都能用上。我从小爱好画画,后来也用上了。”

  离开杨家埠风筝厂,王永训在清池木工机械厂干了1年多,但他依然放不下风筝。每年4月的国际风筝会,他看着天上的风筝,手都痒痒。1992年,有个原来风筝厂的同事,让王永训给他加工了10来个小风筝,算起来利润还行,王永训就自己干。“木工机械厂三班倒,倒班时,我就在家自己做风筝卖。厂里效益不好,我1992年辞去工作,就自己创业做风筝了。”

  又是4年过去,转眼到了1996年,王永训再次来到杨家埠。做风筝,不到杨家埠,怎么能算专业呢?

  在杨家埠,他租了两间小门店,自己干。1997年正月十四,小店正式开业,开始连名字都没有,后来有了名字,叫“天成风筝厂”。

  “天成”名字怎么起的?王永训说:“当时我起了个名儿叫‘天都’,因为潍坊叫鸢都。天都,一听这太大了,咱一个小小的作坊不能起名太大了。我的乳名叫‘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就起名天成。我还设计了天成的商标,就是天人合一、三星高照,太阳、月亮、星星,组成一个‘天’字形,又看着像一个人。”

  风筝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扎、糊、绘、放,王永训吃透了这四道工序,玩出了各种花样。三十多年专注做风筝,他新作不断,风筝厂规模在潍坊也算大的,大家管他叫“风筝王”。他摆摆手说:“我姓王,但我不是风筝王。”

  风筝不飞还叫风筝吗?

  1998年以前,潍坊人只是做能飞的风筝,从来没人意识到风筝也能拿出去展览。这个市场空白让精明的湖南人盯上了。

  1998年春节,一个专门搞展览的湖南人在济南做灯展时见到了潍坊风筝,很是惊叹,于是来到了杨家埠。看了一圈下来,最后与王永训坐在了谈判桌前。她的要求很简单——加工不用飞的风筝。在杨家埠,风筝放飞率的高低是评价风筝厂好坏的硬指标,王永训虽然是做风筝的好手,却从来没尝试过做不能飞的风筝。

  风筝不飞还叫风筝吗?

  为了表示诚意,湖南人一次定制了2000只风筝,当场支付4万元。王永训被打动了。此时,湖南人又提出了第二个要求:到湖南做风筝。“以前没出过远门,怕被人骗了。”犹豫再三,最后王永训还是带着4位做风筝的师傅去了湖南。忙了两个月,他们做出了30多个特大风筝。风筝展定在“六一”儿童节那天举办,一下子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几天时间就吸引了8万多位参观者。王永训估算了一下,仅门票一项就有近40万元的收入。

  不飞的风筝竟然可以创造那么大的效益,这深深刺激了王永训。他决定自己回家筹办风筝展。经过朋友帮忙,风筝展选在了哈尔滨兆麟公园。就在王永训觉得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时候,一个大坎儿来到了面前。

  “开展第二天就开始下雨,接连下了一星期,松花江发了大水。人心惶惶的,都去抗洪了,谁还有心思看风筝?”结果可想而知,多年的积蓄花没了不说,还欠了十几万元的外债,最后连坐车回来的钱都没了。

  不过,老天爷还是待他不薄,在最艰难的时候,王永训却收获了爱情。

  她像风筝一样飞到了山东

  张勇的名字很男性化,因为她上头有个姐姐,父母希望第二胎是个男孩,就给起了个男孩名字。她家在黑龙江省肇州县永胜乡胜强村魏家屯,归大庆市,离哈尔滨120公里。

  1998年那年暑假,她和几位女伴去哈尔滨玩,逛的就是兆麟公园。走着走着,就看到一只风筝掉她眼前了。“天上无缘无故掉了个风筝,我就去捡,没捡起来,还连着线,人家主人来了。人家问,要不要,咋好意思要?”张勇笑着说。当时她对王永训印象不深。

  后来咋来的山东?

  张勇的姥姥是山东人,早年闯关东去的东北。后来,老人家回关里了,把张勇的妈妈和大舅撂在了东北。“我姥姥觉得东北穷,愧对我妈,一遍遍催,就把我们全都催到山东来了。”

  张勇姥姥家是潍坊坊子区梁家寨子村(现属潍坊高新区),和王永训的村一河之隔。张勇的大姐19岁那年认识了王永训的同学,按辈分,这个同学还得管王永训叫叔。

  姐姐和王永训的同学谈朋友时,张勇和爸妈也来到了山东。那是1999年。

  “我爸一边种地一边打零工,给人上房梁、砌砖。我妈在村里有一个朋友,她闺女在一个厂子里给人砸刷子,我也跟着进了这家小工厂,做给铁门除锈用的钢丝刷子,把六七根铁丝砸到木板里去,稍不留神,用力一偏,一把铁丝就扎到左手大拇指下边这块肌肉上,大拇指侧面这个地方,整天烂乎乎的,总不好。铁丝在木板底下还要弯过来,也容易扎到手。我每天上班,还没到厂子,手就疼,有了心理阴影了。”张勇说。

  抬头看到风筝还能看到曙光

  当时王永训在家做风筝。

  王永训的同学(现在张勇的姐夫)领着张勇的姐姐到他家耍,看王永训做风筝。张勇的姐姐说:“让我妹妹到你这里干活吧。”王永训爽快地答应了。

  在这里干了两三个月,熟了。有一天,跟王永训聊天,张勇说在哈尔滨兆麟公园见过风筝,天上掉下一只大风筝。不知怎的,捡风筝的细节,一下子照亮了两个人。

  王永训惊呆了:“咦?长得还真有点像呢!”一对细节,原来眼前的人,就是当时那个小姑娘!

  张勇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中国这么大,咋能这么巧呢?”

  张勇坦言,那时候还没动心:“在他家里干活,他脾气好,不善言谈,也比较老实,再说他家里也没有几个干活的,也就三两个,都是周边的一些家庭妇女,给他裱糊,扎的工作还得靠他自己。他姐姐也会扎、会糊。慢慢地发现他人好,这样才慢慢动心的,并不是说因为这个缘分怎么样。我脾气比较急,或者说是比较活泼,相对而言,喜欢稳重一点的人,踏实本分的。”

  谁追的谁?张勇明确说:“都有好感。”

  张勇跟王永训谈恋爱的时候,王永训其实负债不少。

  明知道他负债,还决定跟他谈?“有债慢慢还,关键是人可靠。就像放风筝,你得抬头啊,抬头能看到风筝,还能看到曙光。”

  在张勇眼里,王永训人长得挺干净的,脾气挺好,话也不多,文静,比较有才华。他观察力强,蝴蝶啦、蜻蜓啦,他能观察出神态、扎得活灵活现。同样做一件事儿,他办法多,解决问题的能力强。“比如说同样是缠绳子,我们就用手缠,但他会做工具,去外面寻一个破灯笼,架起一个架子,咔咔摇着,就缠得很快。类似这样的重复性工作,他会拿出15分钟去做一个工具,2小时能干出5个小时的活。”张勇说。

  观察力强、动手能力强,王永训做啥都惟妙惟肖。张勇说,那时候他们主要做些凤凰什么的,早年那种传统风筝,比现在的传统风筝要求要高、做得要好。王永训扎的造型,仿真程度高,颜色也好看。

  张勇说:“我出去送货,坐着公交车,提着俩袋子,上潍坊的小门头去送,就能感觉出来:咱去送,或者别人去送咱的产品,门头愿意要。人家觉得咱的配色、样式都好。”两个人谈恋爱也没像电影上那么浪漫,也就是见天上班,帮着送货,有时候王永训的同学来了一起吃饭,张勇就帮着照顾。一起去玩、去旅游之类的“特别节目”,没有。慢慢时间长了,王永训家里给他介绍对象,他就不去相了。他家里头催得急,他年岁大,条件又一般,家里没钱。“我俩差7岁,等我到了结婚年龄,23岁,他就30了。万一我再不跟他,他不就完了。”张勇笑着说,“一开始婆婆不同意,慢慢时间长了,她就不怎么管了,也管不了。王永训自己还是比较有主意。”

  两个青年相处三四年,还上了饥荒。

  张勇有个最深刻的印象,那时候她去给潍坊的一个酒店送风筝,每天送。有一次酒店跟她结账,结了1万多块钱。“我揣着钱坐在公交车上,我就觉得,公交车上谁都没我有钱!我终于翻身了,我有1万多块钱了!现在我挣10万元、100万元,都没有那个感觉了,自己一下子奇厉害、奇能的感觉。”她说。

  欠饥荒时,没少吃苦。王永训去同学、朋友那里借钱,这家借200元,那家借400元,还有不借的,怕还不起,就吃闭门羹。他回来不吭声,但张勇看出他的心态是崩的。从那时开始直到现在,他俩达成共识,不再去跟亲戚朋友借钱,伤着了。他们觉得,咱有多大的本事就做多大的活儿。

  结婚的时候,过彩礼用的都是他们自己赚的钱,那时两人还完了饥荒,手里有了两三万块钱的存款。家里光出了几千块钱办酒席,其他的都是他们自己的。有时张勇跟王永训开玩笑:“你娶个媳妇一分钱没花。”

  “我可能就是与风筝结缘的命!”

  王永训说,对他的事业发展影响最大的,是他的妻子张勇。

  小两口有了孩子,天成风筝厂发展正常、稳定了,村里选举村委会主任。一开始,王永训没想去竞选,是张勇在后面鼓励他。张勇说:“我觉得,反正咱收入稳定,一年10来万块钱或者20万块钱,将来承办点展览、做点风筝节之类的,你回家去竞选个村主任,也算给村里做点事儿。”张勇还有个小“私心”:“当村主任,认识人多,人脉多了,生意也好做啊。”

  王永训人老实,在村里的口碑好,一选就选上了。

  他们原来开个面包车,为了避嫌,赶在王永训上任村主任之前,赶紧买了辆轿车。“别到时候人家说咱当官了发财、买了车。”提前买车,也是张勇拿的主意。

  王永训去做了村委会主任,风筝厂咋办?这时小夫妻俩的角色调换了:以前是以王永训为主,以张勇为辅,现在换位了。张勇当时夸下海口:“没事,你去干,家里收入一分都不会少的!”

  本以为自己能撑住,没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原来王永训在前面,我在后边叭叭叭得挺有本事的,但真正走到台前,完全不是那回事儿,所承担的压力不一样!”张勇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说能挣回20万元,这20万元搁哪弄去?我感觉我得差10万元。从哪弄?我们那会儿有二十几个员工,得先把这些人养起来。我跟他们说:咱得出去学习,好好干,年底分钱一起分,都使劲,将来大家都有好处。”

  急用现学,张勇开始了求学之路。看人家怎么销售,怎么管理,怎么出规章制度。她尽量选周边的课,上济南、北京、东营,吃住行费用低。刚开始七八个人去学销售,后来学管理,一次就出去二三十人。

  张勇承认自己是个容易被点燃的人:“我觉得学习特别有用。为啥有用?我自己上学少,有些东西脑子里头梳理不清楚。你没有见识,就不知道什么标准、什么分寸。你去听课,老师见识多,学员有各个行业的,你跟他们交流,他们就会给你一些好的建议。我是个容易被点燃的人,再加上我要面子,说出去了,吹了大牛,就得圆回来。”

  张勇有时想,如果这辈子不遇到王永训,会是什么样子呢?可能不会做风筝,也不会卖风筝,她笑着说:“我可能就是与风筝结缘的命!”

  张勇在慢慢改变:“比如风筝有淡旺季,我们就想办法做花灯。这样,春秋卖风筝,冬天卖花灯。平日做美陈(美术陈列简称),比如给商场中空大厅做一只大凤凰啥的;节假日也做绿雕,就是用花盆、草坪,在广场、花园、单位门口摆一些花草造型。这是品类延伸,还有场景延伸。比如和服装品牌合作,让美陈从露天进入橱窗;和设计师合作,用风筝骨架展示人物造型、表达人物情绪等。凡是和造型有关的,我们都延伸出去。”

  在张勇眼里,每一只风筝,无论大小、高矮、胖瘦,无论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无论是极繁的还是极简的,都是有灵性的,会呼吸,甚至会感知。王永训过去跟她说过,她不信,随着时间推移,她信了。

  用风筝讲中国故事

  潍坊被命名为“世界风筝都”,现在全国各地举办风筝会,王永训帮忙组织策划了很多。有人问王永训:“你成天在外地举办这些风筝会,你不把潍坊的风筝给顶了吗?”

  王永训说:“顶不了!绝对顶不了!就好比年龄一样,老大就是老大,你比我大一岁,我一辈子也撵不上,差一天也撵不上。这个事儿呀,没压力就没动力。全国各地举办风筝会,对潍坊只有益处没有害处,能带动潍坊风筝产业发展。任何一个地方举办风筝会,他用的风筝,百分之八九十就是从潍坊采购的。不管是展览,还是放飞表演。我给人家策划一个活动,最起码用2万到3万只风筝。这两三万只风筝,是我自己做的;还有呢,连赠送的,带销售的,你看当地的小商小贩,80%甚至还多都是进的潍坊风筝。你看潍坊风筝这几年这么大的产值,这么多风筝,卖给谁呀?本地消化不了啊。”

  王永训去过五大洲的40多个国家。前段时间刚从日本、韩国参加风筝会回来,忙完潍坊的风筝会,接着去法国。

  王永训最难忘的是2008年在葡萄牙一个城市的风筝会。当时汶川地震后没几天,葡萄牙那边在沙滩放飞风筝,会前,代表队举着风筝、踏着音乐入场。在中国队上场之前,主办方停了音乐,全场起立,先为中国汶川地震遇难同胞默哀一分钟。然后,王永训带着中国龙风筝上场,“巨龙要是飞到天上,我就拽不动了。我就现场发挥,龙是三根线,我一拽这边,龙头向东转半圈,鞠躬点头;我再一松手,拽另外一边,龙头就向西,转半圈鞠躬点头,表示谢意。全场掌声‘哗——’一下就响起来了,我感动得落泪了。”

  去的地方越来越多,王永训的感受也越来越深。虽然国家文化不同,但老百姓之间的友谊让人感动。还有,感受到祖国的强大。

  在潍坊风筝博物馆内,我们看到了一枚特制的潍坊木鸢风筝——飞鹰。它在2016年11月,伴随着天宫二号和神舟十一号飞船登上了太空,飞行高度393公里,这是人类“放飞”风筝的新高度。这只木鸢风筝重300克,呈折叠式,仅有A4纸大小,托在手中非常轻巧,飞鹰设计者就是王永训。

  航天搭载的纪念物是个特殊物品,既不能太大占地方,也不能太重,在选材与工艺上还有一系列复杂的要求。所以,这只风筝就是要在发挥极致创意的基础上,还要在材料、尺寸、工艺上进行一些革新,要兼顾传统性、纪念性和观赏性,同时还应该具有美好的寓意。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王永训常常为了思考方案彻夜难眠,他和他的设计施工团队不断地推翻方案,不断改进、不断完善,终于圆满完成任务。

  共建“一带一路”倡议提出时,王永训就琢磨着怎么做“一带一路”主题风筝。2023年,签署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的国家达到了153个,他觉得能做了。他想着,设计的风筝至少153米,他做了199米,代表长长久久。他要让153个国家的标志性建筑图片与旗帜在这条巨龙的“呼啸”中一齐升空,在天际绘制出一幅瑰丽动人的独特画卷。

  今年4月20日,在潍坊世界风筝公园,长达199米的巨龙风筝翱翔于云端,宛如从古卷中飞出的神兽出现时,引来国内外游客的围观和惊呼。这是第41届潍坊国际风筝会万人风筝放飞活动上的一个亮点。

  作为非遗传承人,王永训还探索DIY个性定制风筝。几根竹篾、一张宣纸、火烤胶粘,再加浅描浓绘的笔墨,让自己的梦想高飞。他说:“我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老祖宗留下的风筝文化推广到全世界。”

责编:潘 婷
审签:于明效

热点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