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推荐：高铁上的美丽人生（大散文）

作者 崔洪国

看似相似的背后，每个人的行囊和行李箱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每个人的高铁人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无论成功和失败，都是自己在默默地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用自己的笔椽书写。

——题记

一

济南东站进站口外面两侧是不少特色餐饮店和连锁小超市。每次坐高铁，我都会看到旅客在那些小店里进进出出，等车时间久了，就在小店里一边等着上餐，一边刷个视频追个短剧。等着赶车的，到便利店买一瓶可乐和一个面包，就行色匆匆地进站候车了。有的把行李箱放在小店里，到外面的广场上，望着车站南面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和城市郁郁葱葱的绿，拿出手机，行走中留下这个城市最美的光影。有时正赶上一场雨过，刚才还是电闪雷鸣，大雨瓢泼，这一会就雨过天晴，彩云凌空了。雨后的风吹过泉城清新的气息，让人很想驻足和流连。出行中的风景与你久居一个地方看到的风景带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久居一个地方，山也罢，水也罢，看久了，会有熟视无睹之感。出行中，虽然有些风景依旧，但因为着急赶路，所以每次看到的风景都给人一种时光如流，只争朝夕的紧迫感—就如每天乘坐高铁出行人们的飞驰人生一般，匆匆，还是匆匆。

因为工作关系，今年以来，我经常乘坐高铁在烟台和泉城两座城市之间来回穿梭。以前坐高铁是出差，如今坐高铁是出行，虽“一”字之差，还是有些不同。偶尔出差，坐一趟高铁，很新鲜。周末在两个城市之间出行，来回的路一样，但回家是归心似箭，会不断地想起“僮仆欢迎，稚子候门，携幼入室，有酒盈樽，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而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是啊，鸟倦飞而知还，很多的困惑和无解随着高铁归途渐进，看着妻子女儿熟悉的笑脸相迎，一切就烟消云散，云水从容了。所以，每次回济南，我都健步如飞步出站，坐上熟悉的k189，虽然一站一停靠，但心早就回到那云树葱茏，鸟鸣山涧的家了。

回烟台还是公务所系，身不由己，那么多的事务等着自己回去处理，朝夕相伴，风雨并肩，那么多期待也让“朝乾夕惕”四个字时刻挂怀。在来回奔驰的高铁上，这两组影像构成了我人生特定阶段不可或缺的重要叙事，不断切换着，丰富着我的人生和思考。累了，我就从高铁的车窗望出去，看着高铁上星罗棋布的村庄如珍珠翡翠般点缀在平原和山丘的深处，花红柳绿和瓜果飘香是那些村庄一年四季最美的风景之一。想起那些村庄中的故乡，一切的人生烦恼就随着高铁的疾驶而融汇到了无边的旷野中，伴着云淡风轻地飘散而去。想必这也是很多人和我相似的高铁人生体验。

二

每次坐高铁回烟台，我都会早到车站一会，留出时间看看那些和自己一样行色匆匆的眼神和步履。自己也正好有时间思考和梳理一下工作事宜。不知不觉间，我就与那些小店熟悉了，有时是路过，走着走着就选择一家进去，看看墙上的菜单，随便点一份面条和馄饨，坐在那里，等待的功夫悠闲地打发着来了去了，去了来了的悠悠时光。那几家店都是特色连锁店，有一家淮南牛肉汤，有一家青山拉面，还有一家叫“锅盔”的。在泉城的大街小巷，都见过这些小店，统一的门牌、店招和店内装饰，风格各异，味道各异。每家都有自己拿手的小菜和套餐组合，价格也合适，车站因为南来北往的多，那些小店相比市里的小店，可供顾客选择的品类和样式多一些，能满足不同的需求，所以很受旅客欢迎。我在那家淮南牛肉汤吃过一次馄饨，二十块钱一大碗，汤很淡，撒几片葱花和香菜叶，味道很鲜。

最近这次回烟台，斜阳芳草天外，下午的时间还早，我去了高铁站餐饮服务区那家青山拉面馆。拉面是他家的特色，还有馄饨，二十块钱。店主说是店里的一位女员工自己包的，平时他们也吃。这样的馄饨吃着会更放心，所以我就点了一份。正等着上餐，那位女员工，是一位中年妇女，隔着柜台就和我搭上话了。她说这馄饨是她自己包的，都是她亲自去买的猪肉。她说自己包的馄饨煮出来的褶少。她自己还喜欢做香肠。今年春节那会，市场上的猪肉十三四元一斤，价格很合适，她就买了五十斤做了很多香肠。到店里来的客人有时会点一份，十元一盘，前几天刚刚卖完。开春以来肉价和菜价都涨了不少，肉都快到三十了，价格有点高。等到价格下来了，再买肉做香肠。

听她的话里话外，是一位很热爱生活的大姐。每天在拉面馆，看着那么多面孔进店吃了她家的拉面和她做的香肠，来了去了，去了来了，她心中充满了成就感。我们总说人要有个好的心态，像这位大姐，把自己做馄饨和香肠的故事娓娓道来地说给南来北往的客人，收获点赞的同时，收获了小店的顾客盈门。和我一样，很多旅客把她的热情好客带到了四面八方，她又收获了自己的美丽人生，实在是一笔很划得来的事。说话那会，馄饨端上来了，一个大碗，她告诉我撒了一点的葱花和香菜，如果少了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再调，那些可爱的馄饨在汤里翻滚着。汤很浓，味道又鲜又美。我赞许的眼光和赞美的口气让她感到很舒服熨帖。

三

“您乘坐的G2157次列车即将到站，请站在黄色线以外等候”，随后是车站的铃声和前方驶来的高铁。每次站台上都会有着了高铁工装的员工在站台上来回走动着，提醒在站台上候车的乘客排队候车，先下后上。车停稳了，就有“高姐”（高速铁路列车乘务员，也叫动车乘务员）在门口两边站着，指挥着上车、下车。她们的动作娴熟，脸上始终带着热情洋溢的微笑，一言一行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和能量的传递。随着铃声响起，她们又上了车。车门关闭，列车启动，她们与那些旅客一起，与外面的风景一起，向着下一站邹平、淄博北、潍坊北、烟台南和目的地荣成飞驰而去。

在很多人眼里，在高铁上工作的那些人员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高铁通达天涯海角，他（她）们与无数的旅客见面邂逅，走过一程又一程的山水，停过一站又一站。很多人记住了他（她）们。但高铁又是一个运动的密闭空间，虽然来去有影踪，但又与都市常人的生活或多或少的隔着一些距离，所以那些高铁员工的美丽人生相比普通人又多了一些奇幻和神秘。很多人和我一样，很想知道那些春风微笑后面更加真实质感的故事，或者说是他（们）内心的所思所想，辛酸苦辣，或是他（她）们眼中的海阔天空和烟火生活。但因为每次都相遇匆匆，即便在一趟旅途中，在一个时空里，也是各自在自己的生活空间和工作工位里各忙各的，所以很多遇见的同时就成为美丽的错过了。下次见面的机会虽然有，但经常是熟悉的笑容和陌生的面孔。

其实，每次从进站的那一刻我们就开始与那些高铁工作人员打交道了。刷身份证后，一边过安检，一边是安保人员做几个标准的查验动作。有提示的声音，安检人员就提醒旅客把行李包打开，看看没有违规和危险物品就放心放行了。安检那地方的工作人员很多都是安保公司的，是高铁闭环管理的一部分。所以我通常也把他（她）们的人生归结到高铁人生活的序列中。每趟高铁的安全出行，安检是第一关。那些人员的值守和检查更需要专业和专注。

好多次早上乘坐高铁候车的间隙，我见到过那些“高姐”和我一起进站等车的情形。她们穿着简洁、大方，工装颜色配搭清秀、端庄，气质优雅、脱俗，步态中带着青春的自信和靓丽。她们走过之处，都会引来旅客羡慕的眼神，那些颜值担当有着强大的吸粉能力和网红潜质。她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四方的行李箱，淡紫的颜色，很精致，行李箱里装着她们必备的工作和生活物品。进了候车大厅，她们也是找一排座位，把行李箱一溜摆放整齐了，然后坐在座位上等着自己值乘的高铁过来了，上车开始自己职业中的美好一天。

四

高铁就是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在每趟高铁上，那些高姐和乘务员都会遇到陌生熟悉的面孔和各种各样的诉求。高铁行进的途中，高铁人也在车厢里来回穿梭和奔忙着。有的旅客带着很大的行李箱，行李架放不了。乘务员就帮着把行李箱放到大件存放处。有的旅客座位前后的弹性不好用了，一往后靠就碰到后面的旅客，乘务员就赶紧过来，稍微一调试，就完好如初了。六七个小时的车程，俯仰之间舒服才好，老是一个姿势胳膊腿就麻了。所以看似小事其实也不小。还有的旅客，没有候补上全程的票，上车前先买了一张短程的票，找个地方临时坐下，一会就有列车员过来，耐心地问询着，话语间就把票补好了。

礼貌、谦让和帮助既写在高铁人的从业规范里，也体现在每一趟高铁的温馨和热情里。在我经常坐的来往西安、郑州方向的高铁上，有时会有热心的“高姐”推着小车，和风细雨地和旅客推介着新疆葡萄干、周村脆烧饼、洛阳牡丹饼、贵妃酥等地方特色，我买过一次上海牌雪花膏，给了妻子和女儿一人一盒，我自己随身带着一盒，防晒效果很好。那些“高姐”年龄都不大，说话声音都很轻柔，生怕烦扰了乘客，所以买与不买都是自愿的事情。如果有买的，就扫个码，不买，品鉴体验一下，她们就推着车过去了。如果车厢里正好有旅客走过，或者其他高铁员工忙碌地走过，她们就把车子往一边避让一下，彼此礼貌、谦让地打个招呼，整个车厢自始就洋溢和涌动着春潮一般的温情。偶有嗓门高、说话冲的旅客，“高姐”也是微笑着倾听，润物无声地解释，心中所有的块垒于无形中就被同化和感化了。

今年夏天，学生们放假后，去往烟台、威海和荣成的高铁票非常抢手。“仙境海岸 鲜美烟台”“自由呼吸 自在荣成”“走遍四海 还是威海”给天南海边的人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憧憬和向往，很多人家都拖家带口，趋之若鹜地奔赴山海烟台、山水威海。“爱在山海，情满烟台”一时间在人们之间口口相传着，连济南东站的公益广告视频都是烟台长岛、蓬莱、养马岛的美丽风光。如果不提前一周，去往烟台、威海的高铁票全部处于候补状态，根本买不着。那时，飞往烟台、威海的每一趟高铁都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嘛，天性喜欢动，车厢里就有了很多的孩童跑来跑去。有的几个孩子坐在连排座位上，一会望望车窗外，喧闹着，一会对着手机上的一个视频雀跃着。虽然闹嚷，但那是孩子们的世界和天堂，所以，所有的人都报以宽容地拥抱着那种热闹和喧腾。

五

在一趟高铁上，我见到过一位最小的旅客。是一位小宝宝，那样子还没满周岁呢，年轻的妈妈抱着他在车门附近的位置轻轻拍打着，哄着。小家伙一脸的天真和懵懂，睁大眼睛地望着周围的一切。所有人都为了自己的人生在高铁上奔波的时候，他的人生旅程才刚刚开启呢！不满一周岁，就跟着妈妈穿行在城市与城市之间，也真难为孩子了。小家伙一会好奇地望了望，一会又莫名其妙地哇哇大哭。妈妈就“不哭”“不哭”地哄着。一会，有“高姐”过来，俯下身，冲着孩子微笑着，抚摸一下孩子的小脸和小手，那甜甜的微笑和那身装束产生了神奇的魔力，孩子不哭了，也笑得一片灿烂。其实小宝贝的哭并非大人理解的哭，在孩子那里是一种语言，是一种交流，是一种表达，是一种流露，在“高姐”温馨的抚摸里，孩子天真烂漫的笑不就是最好的分享和互动嘛！

每天的高铁见证着无数人的浮世沧桑和人生百态。天真的孩子看到的是好奇，他还不懂大人的心，他眼里的那些大人都是为了学习、生活和工作随着高铁的疾驶行走四方。有时是春山在望，在飞奔的高铁上寄托了人们走向通达的诗和远方。有时是意气风发，那风驰电掣传递了太多出人头地的人生梦想。有时是忧郁困顿，在高铁的夕阳晨曦中迎来送往着难以言说的苦闷和彷徨。每次坐高铁，我都会留心观察，有的旅客坐在旁边，一脸的凝重和思考，他不想倾诉，一程下来，说不定内心的波涛就宁静安歇了。有的旅客接到了对方客户的电话，赶紧热络互动着。看来好久没有像样的订单了，这笔买卖终于谈成了，说不定后续的生意就一马平川了。心里的痛快和高兴溢于言表，打电话的声音也自然高了几度，当意识到电话惊扰到了别人，又赶紧一边放低了声音，一边和周围的人们礼貌地道个歉。其实，谁没有过那样的经历呢，所以也没有人会去嗔怪。车上所有的人都盼望着自己好，盼望着别人好，盼望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这是人之常情。

六

坐高铁出行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一个多小时，一站直达，长的四五个小时，每站停靠。虽然时间匆匆，但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稀缺的、不可逆转的、不可复制的。所以在观察的同时，我每次都会带着电子书，或者带一本纸质的书。我在电子书上下载了《河上一周》《汪曾祺全集》等。电子书方便，随手打开，根据自己的阅读习惯调好字号和灯光，一页一页翻过去，阅读体验虽然不同于纸质书，但同样入脑入心。有时，我会带一本纸质的《苏东坡传》《燕山夜话》或《文化苦旅》。“一蓑烟雨任平生”“风声雨声读书声”“一个王朝的背影承载了太多的历史负重”，纸质版的阅读最适合静思，所有的思考，随着高铁抵达烟台或济南，也许很快就转化为胸中的山岭丘壑，快乐地流淌在笔端和文字中了。

这次坐高铁回烟台，还有两组影像一直让我印象深刻。一组是在站台等车的间隙，我看见很多年轻的孩子穿着整齐的制式服装，拉着一色的行李箱，等待着列车到站。那些稚嫩的脸庞写满了庄严、神圣，写满了责任和担当。“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们正肩负着神圣的使命奔赴祖国最需要的地方。看到他们，我心中的敬意油然而生，肃然起敬。另一组影像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拖着行李箱，背着书包，怀里还抱着妈妈给买的毛绒玩具熊，看样子是考上了大学，到外地求学。离家之前，一直是母亲眼里的宝，忽然远行了，彼此心里自然是充满了万般不舍。人生总要长大，美丽人生总要从踏上高铁开启一段崭新的未来。所以还是把那些留恋和不舍装进背包和行囊，脚步踏上疾驶的高铁，眼睛望穿人生的前方。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一别都门三改火，天涯踏尽红尘。”每天无数趟高铁向大江南北和天涯海角运送着那么多的旅客，不常见的离愁别绪在高铁站所见就是常态了。一篇散文也无法言尽所有人的高铁人生。在茫茫人海中，每个人都是沧海一粟，在行进的高铁上，去来之间，所见也是陌生、熟悉、熟悉、陌生，最终都要归于陌生和个体的行吟奔走和喜怒哀乐。看似相似的背后，每个人的行囊和行李箱里都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每个人的高铁人生都有属于自己的传奇，无论成功和失败，都是自己在默默地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用自己的笔椽书写。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不管是山高路远，还是天空海阔，不管是烟火缭绕，还是诗情画意，只要行吟、奔走、思考、奋斗，都值得仰望和敬畏。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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