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徐北文先生(1924.4.29-2005.12.22)主编,出版发行于1999年10月的《济南竹枝词》一书,特别是其中徐北文先生所作的一百首七言绝句,因为喜欢,我曾多次拜读。窃以为,无论从文学还是史学角度,无论从思想内容还是艺术水准,无论从地方文献还是文史学术层面来说,这百首济南竹枝词,是自大舜《南风歌》和谭国大夫《诗经·小雅·大东》已降数千年济南诗歌史上,具有典型意义的嘉篇杰作之一。也是徐北文先生诸多诗词联赋散文创作中的代表作之一。尽管徐老一生著述等身,但这百首竹枝词却是个独特的存在。用当下的眼光审视,这是一项完全凭作者一己之力担当完成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的“非遗”文化工程。可以预见,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济南的文化史上,其文学价值、学术功用、精品意义,社会效益等一定会越来越显著。


再次拜读徐北文先生的百首《济南竹枝词》,有三各方面印象深刻:
1、创作时间跨度长
从发表于1962年《山东文学》杂志到1992年刊载于《济南吟赞》的42首,再到1997年杪收入的30首,直至1999年9月9日补录的28首,创作时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算起(如第二十三首《南山造林》写于1959年前),跨越了整整四十年。这四十年对于国家来说是天翻地覆、经磨历劫、波澜壮阔的四十年;而对于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息息相关的徐北文先生来说,也是起落沉浮、曲折坎坷、成就卓著的四十年。这百首诗中,除少数作品是北文先生三十多岁青壮年时期所作之外,大部分篇什都是作者在经历十年浩劫,迎来改革开放之后,也就是进入人生晚年和再次焕发起“学术青春”后的作品。也就是说,大部分作品是创作于北文先生人生况味、创作精力、专业积累、学术修为的复合叠加期、成就巅峰期。
这起码说明了两点。一是,北文先生对其一生绝大部分时间所生活于此的第二故乡始终不渝的热爱眷念、研究褒扬。二是,他四十年磨一剑,对创作初心的执着坚守和严谨扎实的治学风范。
如果从《济南竹枝词》一书中收录的明代初期晏璧(生卒年不详)明永乐二年(1404年) 在济南任山东按查司佥事期间所作《济南七十二泉诗》算起,这本书内的作品创作时间跨度,更是长达六百多年。
由徐北文先生主编的这本《济南竹枝词》的成书时间也是好事多磨,因当年受人手、经费等诸多因素条件所限,从起意到成书也是经历了四、五年的时间。真正出版发行时间是在2000年岁首。其间,因北文先生当时已年逾古稀,著述、教学、研究及社会活动等事务繁忙,许多搜集资料、编辑整理等具体工作,白冰(1931.12.13-2010.12.17)先生、孔翔宇同志功不可没,付出很多辛劳。我虽被列为编委会成员,但属于忝列其中没出力,未着一字得风流。


2、传承中富有创新
徐北文先生在《济南竹枝词》一书中分别撰写于1997年1月和1999年9月的两篇序言中,对“竹枝词”这种古代诗歌体裁的渊源流变作了详实的阐发。按照百度搜索的解释:竹枝词这种诗体,是由古代巴蜀民间的民歌演变过来的。其作品大体可分为三种类型:一类是由文人搜集整理保存下来的民间歌谣;二类是由文人吸收、融会竹枝词歌谣的精华而创作出有浓郁民歌色彩的诗歌;三类是借竹枝词格调而写出的七言绝句,“每首诗下缀以简短的题记”。这一类文人气较浓,仍冠以“竹枝词”。北文先生的这百首创作无疑属于第三类型。
徐北文先生在创作《济南竹枝词》时,从合辙押韵、起承转合、赋比兴、每首诗下必缀题记、附文注释均用文言文等方面,完全恪守遵循古人的规制要求,在体裁形制上是地道的“竹枝词”。但又“法古不泥古”,勇于在主题选择、思想内容、表达方式、适应时代要求等方面别出新意,有所创新。
这又说明了两点。一、北文先生敬畏传统、尊重先贤、循规蹈矩、谨遵范制,以深厚的学养为依托,完全按照古人设定的体例规制进行不输于古人(我看在有些方面是超越了许多前人)的创作。由于时代的变迁,这方面一般人很难做到。二、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北文先生在严格传承历史传统文法的基础上,凭借自己的博学广识和飞扬文采,自出机枢、创新突破,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创作样式和作品风格。


3、学术蕴含成特色
如果按前人所说,苏东坡是“以诗入词”,辛稼轩是“以文入词”。那么,徐北文先生的《济南竹枝词》创作,最大的亮点和特点就是:以毕生文史研究的学术成果入诗、入时、入世、入史。而且完满的做到了,普及与提高有机结合,文学与史论相得益彰。
有人说交朋友就要交“三有”的朋友,即“有料、有趣、有信”。拜读徐北文先生《济南竹枝词》,就有交到这种朋友的感觉。不仅“有料有趣有信誉”,而且“有今有古有未来”。
就北文先生所创作的百首竹枝词本身而言,诗句既文采斐然,又体现出厚重的学术份量。其中有许多精彩诗句已成为济南家喻户晓、脍炙人口,雅俗共赏,常被援引,甚至已经传播到省外、海外的名言佳句,比如北文先生70年前所写的诗句“多少诗人生历下,泉城自古是诗城”(第九十八首《泉城自古是诗城》)。“发前人所未发,道今人所未道”,“可能人人心中有,但却个个笔下无”,大有 “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苏轼句),“红杏尚书宋子京(北宋词人宋祁)”,“长笛一声赵倚楼(晚唐诗人赵嘏)”,“时贤不识王黄叶(王苹)(徐北文句)”等之概。被引用的频率非常之高。还有诸如:“开罗雅典风流外,齐鲁文明万古新” (第五十七首);“鲁人齐智山东勇”(第五十八首);“王业哪如德业长”(第六十一首);“舜子尧孙德脉传,姚胡袁虞陈妫(guī)田” (第六十二首);“海岱泱泱齐鲁风,七桥烟月碧玲珑。北人南相泉城好,千古风流唱大东。” (第六首《七桥烟月》)等。
文史学术成果、研究课题线索更为集中的,也是令许多读者百读不厌的,就是北文先生为每首诗所写的文言文附言(包括按语、注解、释义等)。这些附文,除在文学水平、辞采斑斓上堪与诗文本身等量齐观外,不仅文字数量远超诗文,在学术含量、文史份量、信息容量、总体质量上,比之诗文本身,更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作者对附文写作的格外用心。这抑或是北文先生选择这种“每篇必缀以后记”诗歌体裁,以借题发挥,言志论事,舒情达意的初衷用意所在。这绝不是“买椟还珠”,而是说明北文先生所做的这项“文化工程”是个诗文并珍、珠联璧合的整体,对于一位著名学者型诗人来说,这些附文尤显重要。文学史上这种现象也屡见不鲜,如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王勃的《滕王阁序》,当时雅集和诗会的众多作品被序言“气压江城十四州(李清照句)”了。
如果说徐北文先生的百首《济南竹枝词》是通俗易懂、鲜活生动、朗朗上口、很接地气的话;那么,这些诗的附文就是文心丽句、古朴典雅、字字珠玑、蕴含厚重。正是因为有这些功底深厚、富有文采的附文,这本书堪称为有韵的《济南简史》,了解济南、研究济南文史必读的诗歌版教科书、工具书,地方文史研究的索引、目录、课题库。
通观这一百又二篇附文:
有的旁征博引,考据翔实。正如著名学者钱钟书先生(1910.11.21-1998.12.19)曾致信赞扬徐北文先生的话“大著于古今源流正变,了然胸中,穷而究之,有余师矣。”如分别写于1997年和1999年的两篇序言等;
有的探幽发微,史海钩沉。如第四首《大舜遗迹》、第五首《历山》第十九首《鹊华秋色图》、第卅三首《三藏法师义净》等;
有的娓娓道来,如话家常。如第廿首《荷情》、第廿一首《柳意》、第卅二首《李清照辛弃疾学会》等;
有的直抒胸臆,真情流露。如第二十八首《泉畔观灯》、第卌一首《晶暖泉》、第卌二首《勺沧园》、第六十三首《瀛芳园》等;
有的视角独特,见解独到。如第三首《长河源于城市》、第七首《齐气》、第十首《辛弃疾》、第廿六首《重九赏菊》、第卅四首《吕苦桃》、第卌三首《平陵城》、第八十四首《李开先》、第八十六首《孝堂山汉石祠》等;
有的指讹纠误,正本清源。如第八首《柳絮泉》、第廿四首《齐烟九点》、第卅六首《马跑泉》、第卌七首《江家池》、第五十一首《终军》、第八十五首《百脉泉》等;
有的补遗存史,以利后昆。如第卌四首《张养浩》、第五十四首《齐长城姜女庙》、第五十七首《文化长廊山东先贤造像》、第六十四首《开元寺试茶》等;
有的立论大胆,求证悉心。虽为一家但言,但又有真知灼见。如第十二首《济南诗派》、第卅七首《藉书园》、第五十三首《齐倡》、第五十五首《东方三大》、第六十八首《虎门洞》、第八十二首《灵乌派》、第八十七首《灵岩寺》、第九十七首《城子崖头飞凤凰》等;
有的发掘掌故,拾遗补缺。如第廿五首《重九登高》、第卅首《石榴花》、第卌六首《碧筒饮》、第七十七首《扁食》、第七十九首《杂粮食品》、第八十一首《蛙异》、第八十九首《五峰山》、第九十首《严实》等;
有的风趣幽默,妙论迭出。如第廿七首《元宵灯会》、第六十五首《郎茂山青年林》、第七十三首《明湖居》、第七十八首《搭酥锅》等;
有的雅谑机锋,读者会心。如第十七首《历下亭》、第卌首《黑虎泉》、第八十首《四鲜》等;
有的缀联为诗,相得益彰。如第卅九首《五龙潭》、第七十五首《牡丹园》等;
上述特点,在每首诗及附文中兼或有之。总之,信息量大,知识性强,辞章优雅,丽句文心,增广见识,启智迪思,处处典故,字字珠玑,洒洒洋洋,雅俗共赏。由此可见,徐北文先生的《济南竹枝词》是一部立得住、叫得响、传的开、留得下的,而且是有人缘儿、有温度的地方文史经典文献。

为此建议:
01
一、为参加这次“徐北文济南竹枝词·楹联赏析会”,诸位先生们满怀对徐北文先生的追念景仰之情,都作了认真准备。由于时间所限,有的还没来得及发言,有的发言没能够完整尽兴,有的已准备了书面发言。为资料存档,也为日后创造条件汇集出版。会后,请诸位先生把发言稿留给徐春娜老师。
02
二、由于20年前的历史原因和条件所限,当时《济南竹枝词》是用香港天马图书有限公司的书号出版的,而且仅印了1500册。建议济南出版社乘市委、市政府致力于打造科创、智造、生态、文化、康养“五个济南”特别是“文化济南”的东风,再版《济南竹枝词》。再版时,一是要图文并茂。把徐北文先生自书“济南竹枝词”的书法作品,及包括这次会上的发言在内的相关评论文章,以及与内容相关的摄影、美术作品等图片收入书中。还可收入相关学者、书画家抄录徐老竹枝词的作品。二是厚今薄古。将几位古人的竹枝词再做充实后,改为附录。
03
三、对徐北文先生创作的赋、楹联等文学作品,1999年由徐北文先生撰著、济南出版社出版的《大舜传》,以及1990年同样由济南出版社出版的,徐北文先生主编的《李清照全集评注》;1994年济南出版社出版的,由徐北文、石万鹏评注的《二安词选》等,建议选择合适时机,联合相关部门和单位,举办专题学术研讨活动。
04
四、对先哲最好的纪念方式,就是把其未竟事业继续做好,使其薪火相传、发扬光大。引用徐北文先生《济南竹枝词》第九十九首诗句:“历下亭台新胜古,济南名士数今多。”建议济南出版社和济南的学者们步徐北文先生后尘,在《李清照全集评注》出版30年后,再启动编著一本《辛弃疾全集评注》,以不负时代,不负先贤,回报稼轩,告慰徐公。
再过九天时间,2021年元旦将至,借此机会,恭祝祖国在新的一年里瘟神送走,神州无恙,民安国泰,实现小康!恭祝在座各位先生师长、益友良朋,万事胜意,幸福安康!
谨以此文纪念济南徐北文先生逝世十五周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