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新人眼中的“四普”
2024-11-11 14:20 海报新闻
有幸参与桓台县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对于我来说是一次意义非凡的经历。这不仅仅是一项工作,也是提升专业素养和能力的重要契机。
从四川大学考古系毕业后,我从千里之外的西藏日喀则来到完全陌生的淄博市桓台县,进入到桓台县文物保护事务中心这个大家庭。目前,仅入职10个月。虽然是科班出身,但是在新的环境里,我需要快速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适应气候变化、弄懂方言俚语,这些都是我做好工作的基础。
时至“四普”实地阶段,在这一阶段中,前期的准备工作尤为重要。我们需要向各镇(街道)下发通知,内容涵盖人员安排、时间节点以及需要协助的事项等重要信息,并建立起县、镇、村三级联动机制。在这个过程中,我努力适应机关工作,从大学校门到工作单位,我在懵懵懂懂中,使劲赶上大家的步伐。不会写公文,我多看材料多琢磨;听不懂方言,我主动承担接听电话、下通知的任务,就为了增加交谈机会、锻炼沟通能力。
为高效推动实地普查工作,孙慧主任根据普查员专长和单位日常事务分工,将普查员重新搭配,以此提升工作效率。按照普查环节,制定出5-7人的外业分组方案,具体包括移动端数据填报、定位绘图、拍照、测量记录、无人机航拍、数据录入等,普查员AB角工作,做好补位准备。同时,采用内外业交替工作法,当外业组在开展实地调查的时候,内业组对前一天外业数据进行整理汇总,从而实现人员的交替和设备的高效利用。我对这些工作安排感到新奇有趣,待到适应工作节奏后,真切体会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实地普查一开始我们来到了索镇街道。索镇文物点类型较多样,总数不算多,适合作为第一站。我具体负责标本采集工作。然而一到实地就遇到了困难,我们到达杨家遗址的时候玉米地还没有收割,那玉米长得比人还高,但我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去。遮天蔽日的玉米,仿佛要把我淹没一般,难免让人心生恐惧。为了采集标本,继续向玉米地深处走,周围尽是蚊虫飞舞的声音,不多时便被叮了两三个大包,我还是静下心来,死死盯着地面,不放过每一个标本。到了马家遗址,虽然玉米已经收割,但田地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玉米叶子,为了采集标本必须扫开枯叶,只能蹲下一边清理,一边翻找泥土中是否有标本。尽管指甲盖中填满了泥,尽管太阳晒得我汗水直往下淌,连眼镜镜片也被打湿,我还是全神贯注地在泥土中翻找着。每发现一个可能是标本的物件,内心就涌起一阵欣喜,这种欣喜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驱散了身体的疲惫和不适。
随着索镇普查工作的推进,我也越来越熟练。在索镇的普查过程中,我采集到了各种各样的标本,有红陶、有黑陶;有绳纹、有篮纹,虽然已经破旧不堪,但却承载着厚重的历史记忆。这些标本被小心翼翼地收入标本袋,标记好发现的地点和时间,在每天普查结束时放置到标本架上,静静等待着进一步研究。
最初采集标本这一工作在我看来甚是简单,然而在前往实地普查后才发现实则困难重重。我根据工作经验,总结了以下四个难点:一是许多遗址如今已成为农业用地,在长期的耕种过程中,耕表土层的陶片样品大量流失,这给采集工作带来了很大的挑战,而且部分农田里的农作物还未收割,影响着我们采集标本的工作。比如索镇、田庄、荆家镇实地普查时,往往不是在田地里发现陶片比较多,而是在田边或者水沟的堤坝上经常发现陶片。二是在田地间搜寻标本十分容易看花了眼,一边是四四方方的土块,一边是被泥土包裹的陶片,稍不注意就会遗漏。在实地普查时必须时刻注意周遭是否有可以采集的标本。三是实地普查组成员在每个遗址停留的时间有限,一般也就是不到两个小时。在队伍到达遗址后,我必须在这段时间里采集足够的标本,判断在遗址哪个部分比较容易发现标本。四是需要对陶片进行辨别,因为地里有很多现代瓷砖、瓦片、水泥,见到的陶片往往被泥土包裹着,判断这是否能作为标本也有不小难度。最初在索镇普查时,因为难以分辨是否为标本,一股脑地全部采集了。现在回想起来,其中不乏来自现代的瓷砖、瓦片。
这些困难让我深刻地认识到标本采集的复杂性、不确定性。也许前一个遗址还能较为轻松地找到有价值的标本,但到了下一个遗址,可能花费数倍的时间也收获寥寥。
10月18日注定是普查日程中难忘的一天,这天是计划前往唐山镇进行实地普查的日子。可天公不作美,从前一天晚上,那淅淅沥沥的雨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直未曾停歇。
唐山镇多数遗址都位于农田,这样的地理环境在天气好的时候还能顺利普查,但如今,这持续不停的雨让普查难度骤然提升了好几个等级。那一片片农田,在雨水的浸泡下,变得泥泞不堪。可是,普查任务就像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众人的肩头,时间紧迫得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时钟。每耽搁一天,后续的时间安排就如同被打乱的拼图,只会愈加难以拼凑完整。所以,即便面对这样恶劣的天气,也必须顶着雨水进行普查工作。
早上,当我到达队伍出发的集合点时,裤脚就已经湿透了,湿漉漉的布料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冷风顺着裤脚的缝隙往上爬,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望着这阴沉沉的天空和雨帘,我知道今天的普查注定要在寒风和雨水中度过了。
来到普查现场,情况比想象中的更为严重。田间那狭窄的小路,平日里还算好走,如今却像是一个个泥潭陷阱。每踏出一步,鞋子就会被黏糊糊的泥巴紧紧地缠住,让前行变得异常艰难。尽管我打着伞,可雨水总能找到缝隙钻进来,不多会儿,外套就被淋湿了。冰冷的雨水渗透进衣服里,寒气迅速侵入身体,冻得我整个人直哆嗦。
再看看其他队员们也都被雨淋着,雨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头发也都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不满。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坚定,全神贯注地完成着普查工作。
负责测点的小侯和我同龄,24岁。他的工作可不轻松,需要一只手稳稳地固定住RTK,另一只手还要操作手持终端,他神情专注认真,眼睛紧紧盯着数据,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如果打伞,会影响卫星信号的接收,这就意味着他只能在雨中工作。看着小侯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和不断滴水的脸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毫不犹豫地把草帽取下来,递给小侯,说道:“小侯,你戴上这个吧,能少淋点雨。”小侯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戴上草帽又马上投入到工作中。
玉笛姐负责现场填写普查系统,她面前的平板上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各种普查需要填写的信息。为了避免承载着重要普查数据的设备被雨水淋湿,我紧紧地握着伞柄,一刻不离地撑着伞站在她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下午,那雨非但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决定先普查建筑类文保单位。在普查东营天主教堂时,雨水已经彻底沁透了我的整个外套。我的双手被冻得发白,就像失去了血色的枯枝,双脚也因为长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浸泡,失去了知觉。然而,在这样困难的环境中,我看到了实地普查组的每一个人,孙慧主任、小琳姐、玉笛姐、楠哥、李哥、小侯,都在一丝不苟地工作着。孙慧主任就像是一位镇定自若的指挥官,尽管自己也被雨水淋湿,但仍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实地普查的各个环节,她的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决心;小琳姐虽然是女同志,但她丝毫不逊色于男同志,一边在雨中跑来跑去拍摄照片,一边忙着记录普查日志,那专注的神情令人动容;还有玉笛姐,一边要小心保护着平板,一边还要准确地填写信息,她的认真和负责让人敬佩。看到我的伙伴这样认真刻苦地工作,那股迎难而上的认真劲简直令我折服。
我突然想到,也许我在整个桓台县四普中所负责的工作只是非常微小的一部分,但我们所有人的工作共同推动着桓台文物工作更进一步。每个人的努力就像是那坚固的基石,而互相协作就像是连接基石的钢筋水泥,每一部分都不可或缺。正是因为有了这样坚韧不拔、吃苦耐劳的普查团队,才能够在如此恶劣的天气条件下,依然坚定地向着普查工作的目标前行。
这一天的普查工作,将会成为我们心中一段难忘的记忆。尽管雨水冰冷,尽管环境艰苦,但大家心中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信念,那就是要高质量地完成普查任务。这段记忆将永远激励着我,在未来的工作中,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勇往直前。
作为实地普查组的一员,我深刻体会到实地普查工作的忙碌。每天,我们都是在清晨的曙光中出发,奔赴桓台县的各个镇开展普查工作,中午短暂的休息之后,便又立刻踏上征程,一直到天色渐暗才结束一天的忙碌。一整天穿梭于田野之间,身体上虽然感到疲惫不堪,但内心却无比充实。有幸参与实地普查是不可多得的经历,一个一个走遍每个镇、每个村、每个文物保护单位,了解熟悉文物保护单位的二十多年来的变化历程,就好像重新结识了一位旧友。在回程的车上,尽管大家疲乏不堪,但言语间却满是轻松,充满了欢声笑语。我相信,每一位普查员都满心喜悦且富有成就感,因为我们为桓台县的文物事业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也为中国文化遗产保护贡献了桓台力量。
在接下来的普查工作中,我深知自己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我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深入学习文物相关知识,包括文物保护法律法规,以及不同类型文物的保护要点等。同时,我要继续发扬吃苦耐劳的精神,面对普查工作中的重重困难,毫不退缩。我还要保持不断学习的态度,积极学习普查技术和方法,借鉴其他地区普查工作的成功经验,努力提升自己在普查工作中的专业水平。
文/桓台县文化和旅游局 李雨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