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点推荐|红红的石榴甜又甜（大散文）

作者 崔洪国

“今朝五月正清和，榴花诗句入禅那。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相比那些大红大紫，五月的石榴花实在是太过低调，一点不招人艳羡。好在王安石这首《咏石榴花》还是很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五月的石榴花那种沉静含蓄的与众不同。  

一

三月份到单位报到那会，正是早春天气，春气萌动，春天的故事正充盈和丰富着这一年的内容，还没有展开。我留意了单位后边的小院。办公室的武玉江同志给我讲了很多关于那个小院的趣事。他跟我说那个小院从单位办公楼搬进来就有了，院子里的那些杏树、桃树、石榴树也是很早就种下了，有的是当年从寿光羊口移植过来的，有的是长大之后又分生出来的。小院的绿化很有层次，最矮的是草丛，除了冬季有点萧索，其他季节绿草如茵。高一点的就是应季的各种花，有月季、紫叶李、海棠和玉兰。随着时令的递进，那些花在盛放的花期轮流当着小院的主角，院子一年四季花开锦绣。再高的就是那些雪松和果树了。雪松长得快，用不了多少年头都亭亭如盖。“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在单位的小院里，说得该是这雪松。

小院里还有一个奇石耸立的假山，身上披着各色绿植织就的翠绿的衣裳，有时云蒸霞蔚，如美丽的彩锦。彩锦的深处是一条瀑布，每天不停地向着下面的一片水塘飞溅着，晴天阴天，水塘里有时映着美丽的云天，或者蒙着淡淡的清雾，个头大小不一的锦鲤就在那水塘里或隐或现，游来游去。中午吃完饭，不少的同志会到瀑布和水塘那里去看一下那些锦鲤，那时，小院曲径通幽，阳光明媚，花香四溢，鱼翔浅底，很有诗情画意。武玉江对那个小院很有感情，他和几位物业员工每天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有时我看到那几位负责绿化的人员拿着剪子，踩着凳子修剪那些树横斜的枝杈，过一段日子，还会定期把院子四周的冬青丛高低的不平修剪得一扎齐平。每天收拾卫生的时候，他们还会顺带把绿化丛中的干草和枯枝清理出来。所以，小院里一直生机盎然。

草长莺飞二月天，三月也还是春天刚刚开启万木葱茏的时节。小院里那几棵石榴树还没有从冬天里醒转来，只是枝干遒劲地四处探着，身体内的那种张力还没有澎湃出来，叶子也不怎么翠绿和繁茂，所以还不怎么入人的眼帘。那个时候，先是迎春和连翘，然后是碧桃、紫叶李、凌霄、玉兰。迎春和连翘是最早迎接春天的姊妹花。今年春天，有一次与妻子到凤凰山爬山，山路上开满了迎春和连翘，除了金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妻子懂花，教会了我辨别迎春和连翘的诀窍。迎春花苞片呈小叶状，一般有5-6枚花瓣，连翘通常是4枚花瓣。迎春花向上向外伸展，连翘含羞低垂。连翘是可以入药的，盛花期，会发出甜涩的药香味。知道了其中的奥秘，单位小院的迎春和连翘次第开放的时候，我没有用识花君就轻易辨别了，好像花的知识很渊博的样子，其实也不是无师自通。

二

四五月的小院繁花烂漫，花团锦簇，是鲜花的世界，鲜花的海洋。那些迎春和连翘还没有退出主场，那些紫叶李和碧桃就迫不及待地怒放了。迎春和连翘是连成片的金黄，紫叶李和碧桃是白里映红。随着地暖和气温的回升，紫叶李的叶子先在温煦的阳光里舒展着，那些花的骨朵藏在叶丛之间，说不定哪天夜里一阵春风，一朵一朵白色的小花就如同约好了一般，扎堆开放了。也不知是春日的暖阳给了她们力量，还是春风给她们发送了暗语，她们一起向春天秀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些碧桃就不一样了，碧桃花是单生的，每一朵都如一束花伞，一根枝条上同时怒放着十几朵大红艳丽的碧桃，把那些叶子比得都黯然失色了。万千枝条上无数的花朵汇聚成一片红的海洋。一个院子里有那么几棵碧桃树就是那种“千朵万朵压枝低”的盛景了。

倘若说碧桃的美是一种奔放，是一种无法阻挡的恣肆和汪洋，那么玉兰和石榴就是一种含羞的美，充满了含情脉脉。我何以把玉兰和石榴放在一起叙说呢？因为她们也是这个春风小院美丽故事的一部分。而且在时间上很接近。办公楼的前面，东西各有一棵玉兰，年岁久了，长得茁壮、高大。玉兰因“月白微碧，香味似兰”而得名。泉城的百花公园就是以玉兰为主题的公园，每年春天玉兰花开，圣洁幽雅，会吸引无数的游客络绎不绝前往观睹，我去过几次，都是人从众。单位有了这么两棵玉兰，而且不与小院那些碧桃、紫叶李去竞相斗艳，在楼前默默绽放，更显出了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高贵和从容—一种超越了特立独行的高贵和从容。和在五月开放的那些石榴花一样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无意争春，五月里石榴花开的时候，很多其他的花儿都过了盛花期，留下了美丽的倩影，逐渐淡出红尘，淡出人们的视线了。再次邂逅和相约，就是明年的事了。或多或少地感伤之间，那些石榴花就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开放了。五月的石榴树在春风春雨春日的暖阳凝聚起的浓浓春意中已经是翠绿蓊郁了。春气足了，再有几场春雨的滋润，石榴树的叶子很快就密密匝匝，遮得密不透风了。石榴树的花起初很小，有红、有黄、有白，在那些绿叶的丛中点缀着，斑斓着，有风吹过的时候，偶尔探出头来看一眼春天的光景，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退回到那些绿叶的掩映中去了。随着时光的演进，那些不起眼的红、黄、白最后都汇聚成美丽的鲜红，红得浓深，红得娇艳，红得诱人，红得醉人，充满了热情奔放。“今朝五月正清和，榴花诗句入禅那。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相比那些大红大紫，五月的石榴花实在是太过低调，一点不招人艳羡。好在王安石这首《咏石榴花》还是很恰如其分地道出了五月的石榴花那种沉静含蓄的与众不同。

石榴花开得越密，石榴结得越多。后来，石榴花开的地方都结了一个一个的石榴，个头眼看着一天一天地长。我记起了汪曾祺老人写过的一篇《葡萄月令》，老人是生动记录了十二个月葡萄的生长记忆，字里行间是老人对烟火生活浓浓的深情和热爱，我一直很喜欢那篇文章。忽发奇想，我也给石榴记录一个《石榴月令》，于是，从那些石榴花，我就在个人号推送分享了石榴从开花到结果成熟的那些经历和趣事。

三

七月，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石榴树上就结满了一个一个的石榴。随着时令的递进，在夏日明媚的阳光里，这些石榴个头又大又饱满，而且开始逐渐变红了，样子可爱喜庆。八月，一夜秋雨淅淅沥沥，秋意渐浓。窗外院子里的那几棵石榴树上挂满了饱满的果实，在秋雨秋风中微微摇动着。每个石榴上都挂满了雨滴，靠近了仔细看，又像是汗珠，又像是思秋的丽人泪，晶莹剔透，故事满满。九月，小院里的那几棵石榴树又有了新的气象。九月是成熟的季节，石榴开始有褶痕了，满树的石榴从远处看像一个一个晶莹的翡翠玛瑙，向下垂着，等待着渐凉的秋风把熟透的颗粒唤醒。

中间隔了一个中秋，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清爽。单位院里的那些石榴几天没见，又在变换着美丽的容颜。你瞧，她们的颜色更红，颜值更高，每个都红彤彤的，笑得更加甜美灿烂了。十月，那些枝头的石榴红得更加诱人，更加醉人，都乐开了花，笑开了颜，红得更加甜美了。每期推送，我都配合当时那些石榴可爱的图片，对比着一看，更能看出那些石榴在每天每月发生的细微变化了。到了十月，天气逐渐转凉了，石榴们上色很快，红得很透，熟得早的那些已经褶皱很多，很硬了。由于秋天雨水多，有的头朝上的石榴口那里渗入不少的水，坏了几个，掉在了树下的草丛里，有些可惜。

中秋节那天，我和妻子回了一趟老家，去看望了已经九十高寿的岳父母，两位老人精神矍铄，身体虽然见老得很快，但还是很硬朗，生活也能够自理。女儿给两位老人买了一个可以视频通话的电话机，调试好了在两地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听到彼此的音容笑貌，两位老人都很喜欢，装上后第一次通话笑那个灿烂就如同石榴裂开后笑开了颜。那次回来岳父专门给女儿带了一个拳头大的石榴。在老人心里，石榴是孩子们很喜欢的稀罕物，所以每年石榴下来，岳父岳母都会选几个最大的给女儿留着，回家的时候给我们捎上，一段日子女儿也视如珍宝，爱不释手。

之前岳父岳母家里也种过一棵石榴树，后来不知那一年院子里铺水泥和地砖，把那棵石榴树砍掉了。如今的石榴都是两位老人在村里和邻村赶集的时候专门挑了买的，所以就更显珍稀珍贵了。这次回家带回来的石榴一直静静地放在家里的饭桌上，有时妻子女儿和老人通话，会转着个让老人看看，石榴也成了亲情互动的一个话题。上周回家，那个石榴的皮已经很硬了，再放就不好剥皮，水分也会蒸发，就不好吃了。那天晚上我就用一个水果刀很小心地把石榴割开，那些珍珠玛瑙般的石榴籽紧紧地拥抱着，相依相偎地团聚在一起。吃在嘴里，就和融化了一样，甜甜的。“那些石榴籽是可以吃的。”听着妻子的话，咀嚼完了那份甘甜，我把那些石榴籽也吞咽了下去。那一刻，分享的不仅是石榴的甜美，更有一份亲情的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四

今年国庆长假期间的天气很好，阳光充沛。在泉城家里的我很是惦记烟台单位小院里的那些石榴。生怕那段时间熟过了，我让单位同志拍了石榴的照片发给了我，在海报号分享给了亲朋好友。在秋日晴好的天气里，阳光暖暖地照着，光照充足，石榴上色很快，上糖很快，想必今年的石榴一定要甜得多。从春天里，几棵石榴树开的花就很繁茂，所以石榴结得也比往年多了不少。那几天，值班的同志发给我的照片上，能够看到那些石榴一个一个脸红扑扑的，有的一个在绿丛中点缀着，有的几个抱成团把树枝都压弯了。近处看，一个一个丰润饱满，远处看，就像树丛中挂着的一个一个的小灯笼，红红的，充满了丰收的喜悦和喜庆。

从前几天开始，武玉江和物业的几个同志就开始陆续摘石榴了。他们先把树的低处那些熟透的石榴摘了下来，放到了食堂，吃饭的时候每名同志分了一个。有的石榴已经裂开口了，吃起来也比较方便。石榴结得多，一次分不完，随着摘随着分，随着吃，能够分好几次呢！昨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选了一个开口的，回到办公室吃了一半，清冽甘甜，舍不得吃完，另一半到今天才吃完。他们还给我摘了几个，回济南的时候带给女儿。之前我在海报号推送了好几期《石榴月令》的图片，家人们也都念叨着，也想着和我一起分享这些可爱的石榴带给生活的无穷无尽的甜美和欢乐。

天气预报要大风降温了。一场秋雨一场寒，早晚已经能感觉到袭人的寒意了。今天还是个很好的天气，正午的阳光暖暖的。我到了后边的小院里，抬头看见石榴树上那些还没有摘完的石榴正在秋日的光影里等待着我的光临。有的还没有裂口，圆圆的石榴上像是涂了紫红的色彩，在明晃晃的阳光里溜光水滑。还有不少已经完全熟透了，自然地裂开了口，像一个个可爱的孩子遇到了自己最开心的事情，笑得合不拢嘴，笑声传得很远很远。秋风里，我回到楼上，走到外面的长江路上，仿佛还看见，听见那些可爱的石榴在我眼前晃着，跟着我，裂开了口，甜甜地、甜甜地笑着。

崔洪国，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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