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丨失离者(姜海)【连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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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期)(3)

有个周末的下午,她刚跨上我的自行车,就听见耳边有摩托车的轰鸣之声。有三辆摩托车轰大马力围绕着我转圈。骑行的三个男孩戴着墨镜,他们穿一身黑衣,握车把的手上戴着那种半截皮手套。崭新的铃木125,用现在的话来说,拉风、酷炫,轰鸣声越来越响,包围我的圈子也越来越小。我让她从车上下来,她说不,死也要同你死在一块。我说,那敢情好,你坐好,抓紧我。别的啥,我真没多说。她真就抓紧了我,手要掐进我的肉里了,我没觉出疼来,集中精力对付绕着我的那三辆摩托车。那三个男孩的嘴角咧着嘲弄的笑容,我看不见他们被墨镜遮挡的眼睛。我那时即便参加工作了,也顶多每周回家一次,跟上学一样,回家也是蔫蔫的不大说话,跟我父亲老陈真没啥交流的。他是中学的历史教师,喜欢在历史的浩瀚海洋里追寻人生的哲理,他把历史的成败得失概括得无比精炼简约,并以前车之鉴的心态用在培养他儿子的身上。我上学时,他时常跟我讲道理,每讲到一件事的道理就能用上一个历史的典故,好像我的存在为他的历史教学找到了正确的靶眼。他如此百试不爽,却让我在叛逆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出生那天,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我在母亲的子宫里好一顿折腾,迟迟不愿降落人间。此时,母亲在炕上发出杀猪般的嚎叫,而我的父亲中学历史教师老陈,对母亲的呼天号地听而不闻,却面对门外的雨幕,朗诵着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然后大腿一拍说,就叫子昂吧。于是,我从此背负了一个伟大的姓名,但内心却空虚如草芥。我吃住在工厂,有用不完的精力,除了读书,就是锻炼身体。其中骑行之技是必修术,从西城赶到东城,再从东城赶回西城,一个来回下来四十多公里,回来时还要驮着一个人。事实证明,你连驮人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追女生?我每天都进行大量的骑行训练,在骑行的过程中学会了双手撒把,旁若无人的直线行驶;还学会了捹住车把,前轮竖空,而只以后轮原地腾挪。为了使技艺更加精湛,我还把后轮绑上重物,模拟驮人的状态。前轮竖空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骑的是一匹白马,就像古代的将军,常山赵子龙,白马白袍银枪,胸前系一襁褓,里面是扶不起的阿斗。我威风凛凛,七进七出,大战长坂坡。我还跟人练拳,反正过剩的精力总要有个出处。师父是我们工厂翻砂车间老解。翻砂车间的工人,各个矮挫胖,有的是力气,性子也粗犷,说话时脏字是前缀。可老解跟他们不一样,他瘦而高,性子绵软,穿上衣服看:空荡荡的身板,像麻杆上挂着衣服;但脱下衣服,赤膊上阵,却精炼坚硬如一块竖直的钢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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